【倾城纲】之公子浊世 著:流殇君

韶华纪元，战乱初平，天下格局暂定，三国鼎立之势一时难以打破，天下渐入繁盛发展时期。

北国，辰，漠土之地，矗于东部北方；
南国，笢，江南水乡，立于东部南方；
西国，楚，丘野一方，横贯西部南北。

三国各执一势，优劣参半，存野心吞并之心数年相安无事，只交界之处偶有兵刃。

柳司诗，化名尹慕才，于几月前行至杭州，置得一院宅落，取名“萍合楼”，意为“萍水相逢，合意合心”。

因这柳司诗不容忽视之姿，几月进出，邻里皆知“萍合楼”里独住着一位佳公子，笑以接物，翩翩有礼，似平易近人，却永远独来独往。才情双绝，貌胜潘安，风流有礼，已得不少少女芳心暗许。每日只或流连花丛，或游于山川，似无忧于生计。

虽处之已有数月却无人晓知他的来处。因以其俊美面容，风华作行，竟不觉暗暗引为仙人。

柳司诗，其是十足女儿之身，旷经世之奇才，博览群书，借古通今对治世有自己一番独道见解，犹善兵法，且习得不拙的拳脚。因一番不为人知的事故，现一人独自闯荡，游戏人生。她不愿为荣华赫名所累，宁做一个浊世公子。

本以为其之一生将尽于人尘烟雨中，踏遍天下岁月，孤老此终。却真如古人所言……世事难料……

只因那晚偶有兴致，柳司诗便晚灯一游。

西湖灯光烨烨，人声笑语，烟花闪耀，热闹非凡。被此情此景感染，惯于嘴角勾起一抹完美的弧度。其不自觉频频引来游人注目。

笑未平，在烟火散尽之处，他遇上了她。巧笑倩兮，红衣素纱，只一眼便永生难忘。似将那火红的身影揉进心底，街边美景再无心思赏阅。眼里只容了她，即便在多年后形单影只的夜里，那个火红的身影一直都是她唯一能温暖其心的慰藉。

如此美丽娇俏的女子，是她第一次见到，也是第一次……她自卑于自己是否配得上她……人前，总是风华自信的尹慕才，竟也生出了这样的苦恼。

多番思虑考量后，踱步走向那个火红的背影，步步惊心。

“小生尹慕才，独自一人游花灯，小生可否邀小姐一道赏阅？”提胆邀她共赏，但话一出又暗暗无限责备自己口拙，平素游刃有余行于各色人群之间的“尹慕才”去了哪？

“公子孤，小女子寂，巧兮，缘兮。”声音甜柔娇嗔，脆之易折。

讶于对方同样大胆的言语，柳司诗愕然抬头，以为这不过是对方羞恼后的嘲讽，但在对上一张纯真可爱的笑颜后，发现原来她本性如此，亦是个洒脱不羁，不同于大众闺阁的小姐。

“茫茫人海中能相遇，难道不是巧，不是缘么？”睫毛扑闪，应和一双好似会说话的灵动眼眸。

此前一切懊恼忽之尽散，唯存幸事，她应允了。哪怕与她相伴只得一晚；哪怕与她之间永远都要留有一尺之距。翌日天明仍不晓她的名字。

回顾那晚，柳司诗最是庆幸，庆幸她决定出门而不是留房歇息，庆幸她开口邀约而不是胆小故作矜持。

喜事接二连三。自那晚柳司诗与那红衣女子从烟火声声伴耳，花灯迷眼至烟消灯灭，人散街凉时，她询问了他的住处，告知他明日会来寻他。

何止“明日”，接连数月，二人形影不离，游遍杭州，亦成杭州城野一道人人羡慕的风景。

终是，她知晓了她的姓名——有舒。

与有舒相伴日渐渐长——从本是一两个时辰至半日，再至二餐同食。原本在一月前，柳司诗便该动身去往下处地，但由于有舒的牵绊，使她心甘情愿继续留在杭州，甚至她想过，即使杭州再无新景可供她陪其赏，新物供她陪其把玩，她也会绞尽脑汁投其兴趣，只求能绊得有舒一二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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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见她已成习惯时，原来分别已是不远。

“明天……我就要走了。”有舒的声音听起来一如初时甜柔，或许隐约带上了点沉圄，是柳司诗自作多情吗？“谢谢你近来的相伴，我很高兴。”末了一个甜美的微笑。

“你、是要回家了么？不能再多留几日？我还有好多事要告诉你。”柳司诗愈发着急，她，只想多留她几日，只要再几日，她或许就有契机可把心里的话告诉了她。

“我……”

“来不及了。”喃喃细语，似藏一丝责怪，有舒叹气。柳司诗能为有舒拖住游野的脚步，有舒何尝不是一拖再拖归期？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，而她还有不得不做的事情。

“明日来送我，可好？”轻快的语气欲打破浑沉凝固的空气，有舒向那低视的眉目探去，存着一丝不为外道的心思。

“……好……”柳司诗陪伴有舒的这些日子里，为其尽述所游之青山秀水，所历之艰难奇迹，所闻之趣事人传。侃侃而谈，似乎又回到了从前那个风华自信的尹慕才。可恨此刻她却说不出只言片语留住有舒的话！

原来，在她的面前，她从未是那风华自信的“尹慕才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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翌立，杭州凉雨渐起。柳司诗倚窗远眺——她逃了，终究没去送她。想去送，却不想送她走。能够如何？她可以爱她，却不可以要求回应。她是柳司诗，终不是“尹慕才”。

一滴青泪顺眼角流下。不知有舒是否会恨她？恨罢，柳司诗如此欺骗她；不恨，柳司诗不过只是一个过客。

窗外屋檐雨连珠，啪嗒啪嗒无不提醒着柳司诗的庸人自扰。不是爱她么？不是想要时时刻刻看见她么？没有回应如何？万劫不复如何？怎比得上那夜烟火璀璨下，她倾城一笑？

是啊，既然想见她，那便去吧；既然不怕受伤，那便去吧。没有什么比她更重要的了。

兀自捡个由头，隔日即刻启程，寻她。

“北国。”有舒的故国；
“罕城。”有舒的故乡。

找到她，若她问起，柳司诗便说，她想看北国的风光了。（瞧，多好的理由）想得高兴了，嘴角显出狡黠的笑意。

南国四年三月，杭州萍合楼，人去楼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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既已打定主意要去有舒身边，柳司诗不再迷惘，分秒于她此刻只是煎熬难耐，沿路风景视若无睹。

北国，柳司诗第一次踏上这个国家的土地。漠土里养育出来的国家，马背上争起的一方霸主，印象里只有粗犷的草野和那无边际的天空，豪放得实难想象它是如何育出有舒这般娇俏的人儿。

在北国，“尹慕才”的书生扮相显然已不合适，柔弱与斯文在这里异常突兀。柳司诗换下一身江南装束，穿起白衣劲装，俨然一位江湖少侠。

“罕城，我来了！”

柳司诗兴兴而至，原以为打听有舒的住处不免一番波折，但……她在这北国的都城里似乎声名赫赫。北国子民在谈起她时，脸上是掩不住的自豪。于是打听她的事出奇得顺利。

凭其谈吐作风，柳司诗私以为有舒只是普通的千金小姐，从未想过她……竟是一国公主……

再见有舒，她是辰的长公主，宠耀万千，高贵典雅。甜柔如初，却喜悦不再。一时间，柳司诗竟慌乱于她的追寻是否正确。

“我想要这天下。”目光曜曜，是陌生的温柔。

……所以这就是你眉间凝集的忧愁？

“我知道你能帮我。”似小心翼翼，却字字如雷石般打在柳司诗的心口。

你怎就如此肯定我会答应？

那灵动的目光像能看穿一切，让柳司诗无处可躲，“你来找我了。”在那刻你又突然成孩子一般，笑得浪漫、骄傲。

于那笑里柳司诗不得不重新认识，有舒，北国长公主，心高远志，权倾朝野，名重全国。天之骄女，毕生之愿，一统天下……哪怕她亦不过是个需要保护的女人。

原来，娇艳的容颜下，是一身不输男儿的志气。

重忆起远走他乡那年那日的景，重叠起红衣素纱那夜那刻的影。

若这天下能换得你倾城一笑，那么她愿意。从此弃了折扇，披甲上阵，与那往昔平静的日子挥手告别。

只是她心中一直萦绕着一个疑惑，“如果那年我并未决定去寻你，你又将待我如何？”终于，柳司诗将这疑惑在多年后诉之。

有舒听了，甜美的笑一如往昔，只因为年岁的增长，阅历丰盈，她的音变得愈加清脆。笑声渐渐淡下， 神色开始黯然，柳司诗知道，那是有舒陷入了回忆。柳司诗不作打扰，任她思绪纷飞，终等她开口说道：“那我便放了你。”目光灼灼，一如当年说，“我想要这天下。”

但是坚定的言语中却又透着一丝恨意，仿佛那年柳司诗不来寻她，便要记恨一辈子。

柳司诗轻起唇角，笑得无奈，笑得甜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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北国，召宇五年，辰国迎突如而来的一位少年将军——尹慕才。飒爽英姿，风华绝代，一身凌冽能让那大漠的孤鹰低了头，雪山的苍狼夹了尾。

辰国的子民说，他是长公主向上天祈赐的英雄。

笢国的子民说，他是暗夜的梦魔，带来杀戮与黎明。

楚国的子民说，他是山野的猛虎，水里的恶蛟，嗜血的修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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杀强敌，夺城池，哪怕双手沾染更多的鲜血，哪怕杀戮本不是我之意，即便死后，我只能下地狱，望卿明白：吾唯愿，抚尔眉间忧思，换尔倾城一笑。

一如那夜，烟火璀璨下，火红的身影，甜美纯真的侧颜，你笑着高举双手，对我说，“看，烟火真漂亮！”

我亦会心一笑，默言。是啊……真漂亮……


为了你，我已无可救药。你……明白么……





——完——